芒與蘇軾的芒鞋、當今的生物能源
????自然札記??151
芒與蘇軾的芒鞋、當今的生物能源
前幾天我看到一種禾本科植物,葉有橫向斑紋,鮮見,經查索《花卉學》,鑒認是斑馬葉芒,挺形象。
芒,禾本科芒屬多年生草本。
高1-2m,稈叢生,直立,綠色,圓筒形。葉鮮綠色,長70-85cm,寬2-2.2cm,緣有細鋸齒,中肋白色而突出。圓錐花序,長20-50cm,小穗有2小花,1具長柄、1具短柄,穗有芒;花期晚夏至初秋。
類型及品種有:
八丈芒,高達3m,葉片較原種寬一倍以上,具白色條斑。
中型芒,庭園栽培,也有野生。植株較小,葉寬在5mm以下的細葉變種,并具條斑,花序也小。
小芒,株高約1m,葉片寬為原種的2/3,花穗小,早花。
早穗芒,是7月上旬顯穗的早穗芒。
花葉芒,是日本選育出的觀賞芒的一種。稈高,葉片長約80cm,寬約2.5-3.5cm。具縱向條紋或鑲邊。花穗較大,抽穗期較芒晚,小穗上的芒為淡灰色。
斑馬葉芒,稈較前者低,葉片長約75cm,寬約2cm,橫向有白、綠斑相間,但間距極不規則。花穗分枝較少,小穗上的芒帶褐色。
芒原產中國中南部、臺海省及日本。變種均分布在日本。
原種多為野生,未見庭園栽培。園藝變種,主要用分株繁殖,也可 播種,種子發芽力可保持2-3年。
芒的莖葉可用鋪葺房頂或為造紙原料。
園藝變種可庭園叢植或做切花材料。
在我記憶里,穎、芒、茅、麥、荻、稗bài、稃fū、黍這些字都與禾本科植物密切相關,特別是芒,二十四節氣的“芒種”,有釋義講“有芒之谷類作物可種”,這個時節氣溫顯著升高、雨量充沛、空氣濕度大,最適宜播種谷類、玉米、稻等,如過了這個時間再種作物就不好成熟。但二十四節氣起源于黃河流域,在關中,芒種節氣是收麥忙季,所以我認為:“芒”指有芒作物如小麥、大麥等,“種”指種子。“芒種“首先是講小麥等有芒作物成熟,糧食作物成熟,一是有新糧吃,二是講收貯種子。這是關系人類生存的最重要節氣。
然后,我又發現:教科書中未講芒的莖葉可編草鞋。
宋神宗元豐五年(1079年),蘇軾因《湖州謝上表》陷“烏臺詩案”,被貶為黃州(今湖北黃岡)團練副使。到任后,心情郁悶,曾多次到黃州城外的赤壁山游覽,寫下了《赤壁賦》《后赤壁賦》和《念奴嬌·赤壁懷古》等名作。
在黃州的第三個(1082年)春天,詞人與朋友春日出游,風雨忽至,朋友深感狼狽,詞人卻毫不在乎,泰然處之,吟詠自若,緩步而行,并作詞《定風波》記事抒懷:
“三月七日,沙湖道中遇雨。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余獨不覺。已而遂晴,故作此詞。
莫聽穿林打葉聲,何妨吟嘯且徐行。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料峭春風吹酒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回首向來蕭瑟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
沙湖:在今湖北黃岡東南三十里,又名螺絲店。
已而:過了一會兒。
穿林打葉聲:指大雨點透過樹林打在樹葉上的聲音。
吟嘯:放聲吟詠。
芒鞋:用芒莖外皮編織成的鞋。亦泛指草鞋。
一蓑(suō)煙雨任平生:披著蓑衣在風雨里過一輩子也處之泰然。蓑,蓑衣,用棕制成的雨披。這里的“一蓑煙雨”,不是寫眼前景,而是說的心中事。此時“雨具先去,同行皆狼狽”了,已無蓑衣可披。“煙雨”也不是寫的沙湖道中雨,乃是江湖上煙波浩渺、風片雨絲的景象。
向來:方才。
蕭瑟:風雨吹打樹葉聲。
也無風雨也無晴:意謂既不怕雨,也不喜晴。
芒鞋所代表的簡樸精神與歷代文人墨客、隱士高人們的價值觀相契合:不追求物質的奢華與繁復,而是注重內心的豐富與深邃。芒鞋的簡單、樸素,恰好體現了這種追求精神富足、物質簡樸的生活態度。“師法自然”,芒鞋也象征著一種超脫的精神境界,能夠更好地與自然融為一體,遠離塵世的喧囂與紛擾。的確,蘇軾之前,唐代詩人張祜在《題靈隱寺師一上人十韻》已寫:“朗吟揮竹拂,高揖曳芒鞋”,讓這芒鞋有了超凡脫俗的境界。唐末詩人貫休在《寒月送玄士入天臺》中吟就“芒鞋竹杖寒凍時,玉霄忽去非有期〞的飄逸。蘇軾之后,宋末的繆鑒在《春雪》中有芒鞋踏雪的記載:“芒鞋趾碎瓊瑤窟,間著梅花總不知。”
這4首詩詞中的“芒鞋”有可能是確用芒編織的。于是,我開始尋找芒。
我的《植物分類學》教科書中無芒屬介紹。
《中國科學報》2021年5月《高清解碼“多面手”芒草》報道了山東農業大學農學院教授陳翠霞課題組關于芒屬植物的研究進展:
芒草用途廣泛,可以固土保水、改良土壤、治理重金屬污染、改善生態環境;多地用作畜禽飼草;可提供黃褐色染料;《本草綱目》記載芒草的葉子可以入藥,主治風頭癰腫,乳癰疝瘕,除結氣疥瘙;在園林中適宜花壇、花境布置或點綴于草坪上,其花序長可作插花材料。
最為重要的,芒屬植物是最有潛力的生物能源植物。這類植物含有高比例木質纖維素,生長速度快、生物產量高、易繁殖、抗逆性強,可作為可再生生物質原料,轉化為熱能、電能、液體燃料等。十余年前,受石油價格上漲影響,歐美發達國家紛紛投入大量資金研究可再生能源,木質纖維素作物如芒草、柳枝稷等成為研究重點。
在我國,長期以來,陳翠霞課題組搜集了芒、荻、南荻、五節芒等國內多個芒屬代表性物種及巨芒等國外雜交種共75個種質資源,對它們進行二代全基因組重測序后發現,芒屬屬甘蔗亞族/高粱族/黍亞科/禾本科 。芒草自交不親和,但芒屬植物之間存在著廣泛的種間雜交,甚至可以和親緣關系近的作物發生跨屬雜交。
課題組推斷:芒草、甘蔗祖先種與高粱祖先種在約610萬至550萬年前發生分化,而后芒草祖先種與甘蔗祖先種又在約460萬至430萬年前發生分化。可以展望:與芒草同屬甘蔗亞族的高粱是國際上重要的糧食作物,甘蔗是重要的經濟作物,芒草能與之雜交,就意味著其抗病、抗旱、抗澇、耐鹽堿、耐貧瘠的特性很有可能成為高粱和甘蔗育種的基因資源,甚至有可能為水稻、小麥等同科糧食作物提供借鑒。
從編草鞋到能源原料到育種基因庫,荒野芒草,確實令我更深刻認識了生物物種多樣性的重大意義。對于我國許多地區,擁有發展生物能源的廣闊空間,如大量的荒山、荒地、荒灘、荒坡,特別是可在鹽堿地、沼澤灘涂等邊際土地上栽培芒草,綠化國土,發展生物質能源。
禾本科,常泛稱為禾草(除竹亞科),是被子植物中次于菊科、蘭科、豆科、茜草科的第五大科,是單子葉植物中次于蘭科的第二大科。
上世紀八十年代教科書介紹:禾本科是1個大科,約600屬,6000種,通常分類為竹亞科、稻亞科、早熟禾亞科、畫眉草亞科、蘆竹亞科及黍亞科6個亞科。我國約有190屬,800種。而現在,最新研究稱該科有668屬,10000多種。中國有200屬約1200多種。
除了蕎麥(蓼科蕎麥屬)跟藜麥(藜科藜屬)以外,所有的人類糧食都是禾本科植物,如水稻、小麥、大麥、玉米、高粱、粟、稷,而甘蔗是主要的糖料作物,絕大多數的禾本科植物又是動物飼料的主要來源。
人類生存物質層面離不開禾草,天下第一草——禾草!
同時,人類生存精神層面也需要“芒鞋”,追求節約簡約、善待自然的生活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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