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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309

                立夏的飛鳥
       盡管山野紛繁的春花千嬌百媚地挽留我，我還是被時光挾裹著走進了又一個夏天。

夏天，雨熱同期，植物進入生長旺季，開始了它們蓬勃的青春。夏天，天氣濕熱，蚊蟲容易滋生肆虐，人們一般會多些心神不寧。

       清晨，我在七葉樹下，遇見昨夜狂驟春雨打落的四五軸燭臺般花序，醒目地點綴在夏日的草地上，花瓣上的桔紅色斑紋與花藥璀璨奪目，穿過這種在廟宇里被叫作菩提樹的春天清幽的花葉，在夏日濃蔭的庇護下，我遇見了鳳凰涅槃般的絢爛的夏花。

       立夏的清晨，我還重逢了腹羽桔紅的大斑啄木鳥。它就在大槐樹粗大的樹干上辛勤勞動，上下移動著黑白斑剝的身軀，靈活著擺動搖轉它長著長喙的頭顱，間或它被樹干萌生的新嫩的枝葉掩映，逆光矚視，那抹桔紅被翠綠襯托得無比絢麗乃至輝煌。


       飛鳥也開始在夏天伊始的陽光里，紛紛飛落在草地里覓食，一對珠頸斑鳩、一只灰喜鵲、一只灰椋鳥在我面前的草地里不疾不徐悠然信步，走走停停，望望叨叨，不鳴叫，也不短飛，享用它們最新鮮的美食最安閑的時光。我本想用愜意，但我內心深處一直覺得在天空飛翔，才是它們最愜意的時光。

       我和它們近在咫尺，也安閑地觀察或者說陪伴著它們。看了一陣，就發現那只灰椋鳥行走蹣跚，連續緊盯著觀察，鳥的右足有點耷拉下垂。這應該就是前幾日黃昏我注意到的那只鳥，它好像也認出了我，對我表現出很信任的樣子——灰椋鳥警惕性很高，它雖然也幾次觀望過我，但依舊不停地朝我走近，甚至放松地背對我進食。珠頸斑鳩離我也近，但一只鹐食時，另外一只會警覺地看向我。灰喜鵲離我最遠。它們似乎各有自己的田地，互不攪擾，各找各蟲。

       然后我就目睹到這些鳥兒的友善，這只有傷的灰椋鳥即使離我較遠時，斑鳩和灰喜鵲也不過去與它爭地爭食，倒是飛過來一只小麻雀，落到灰椋鳥近處一同覓食。過了一會兒，這只灰椋鳥竟然短距離飛行，擠到珠頸斑鳩的草地里覓食，兩只珠頸斑鳩都溫和地看看它，并不驅趕，而是低頭又尋找起食物。然后，一只烏鶇也飛進這片草地覓食，它最敏捷，但躲我躲得最遠。當街道上突然響起迎親的電子炮聲，它們一哄而散，飛向樹叢。雖然，我沒有等到別的灰椋鳥來這里尋找它們這個受了傷的小伙伴，其實，今天又重逢它，我的心中對它也沒有同情、憐惜，因為沒有望見它的孤獨，只覺得它就是一只不普通但也普通會飛的灰椋鳥，甚至，它在鉆葉紫菀的深草叢里穿行時，我記起小時候在新疆最西北的苜蓿地里那些游走的駿馬。

       進入夏天，白頭鵯的歌聲異常嘹亮，這些輕盈的小鳥，不像上面這些鳥喜愛草地和不停覓食，它們已把春歌換成夏曲。有時，它們會從柳樹、苦楝飛到低矮些的櫻花樹上，待我躡手躡腳趕過去欣賞它們，它們卻不再啁啾，但也不飛走。不過，看到它們，我總記起那只傷害過它們同伴的領鵂鹠，還有去年夏天遇見的“屠夫鳥”紅尾伯勞，竟有些惦記這兩種兇殘之鳥。那只棕背伯勞幾天也沒見了，而那只紅脅藍尾鴝已有一個月沒看到了，應該向東北遷徙走了。

       夏天高溫，對于人，會煩躁些。但對于飛鳥，濃濃樹蔭就是它們的伊甸園，初夏，營巢繁殖的鳥兒多了，夏蔭庇護起飛鳥，我也就還是羨慕它們擁有飛行的翅膀。我常常聽到大山雀的啼叫，但循聲奔去，立于高大的槐樹下，望穿樹冠，也很難看到它們的蹤影，不像冬天，落葉樹枝上，我還能夠容易地拍到它們。

       一年又一年，四季嬗變。昨天青年節，“澎湃新聞”網有一句話說得我也有點青春澎湃：青年是奔涌不息的現在進行時，是等待破繭的未知變量。慢慢地，我就不知覺地走過年少求學時的理想主義，走過養家糊口時的現實主義，冥冥之中，我騷動的靈魂還是歸于曾經以為沒有了遠大前程的植物學，歸于幾年前以為遠離了所學專業的鳥類學。現在想來，專業和前程和向上向善沒有多少關系，每個人有每個人強大心靈、直面生命的路徑，而我，融身于大自然，親近著植物與飛鳥時，就會發現：自己盡管沒有破繭成蝶的可能了，但生活還是恩賜予我在粗糙貧瘠的心田不斷奔涌詩與遠方的浪漫主義。

       真的，前天我又重逢了北椋鳥。我掐指一算，這一對北椋鳥在這里已經滯留了半個月，我開始懷疑它們路經此地時，因為遇見了我，可能要放棄繼續北上的計劃，而是期待與我共同擁有一段恬靜新穎的時光……

                                         2025.5.5.立夏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