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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356

                 回到1992年
       7.20.入伏。大雨中，聽雨聲疾密，看雨珠飛濺，觸濕氣氤氳，我就在紫藤棚架中間的亭下，如夢如幻。

我想起1992年夏天的暴雨——我沿著街道踽踽獨行，驟雨傾盆，水流如河，渾身濕透，鞋即布舟。
       那時我是寫詩的，但當時如浮萍漂流，并沒有很詩意地聯想到我的鞋就是諾亞方舟：踏水而行，我也會走過荒蠻的洪水。
       雨天是寂寥的，除了雨，樹、草、花、鳥靜無聲息，確切地說，有一只白頭鵯在雨中飛至亭子前的櫻花樹上問候了我，但沒歌唱。走了很久，這清冷的雨天，似乎又走回了1992年的夏天，陌生的地域，無所羈絆的蓬勃生命，這懂事的飛鳥也不愿驚擾我回到2025年。
       大約在一百億年前，地球形成，在最初的生物誕生時，它們遇到的環境是水、空氣和地表巖石的風化殼，地球上只有大氣圈、水圈、冰雪圈、巖石圈。之后，在生物的作用下，巖石圈的表面形成了土壤圈。再后來，大氣圈的對流層、水圈、巖石圈和土壤圈的綜合作用，共同組成了地球的生物圈。
       望著棚架上翠嫩的紫藤葉，我就想，1992年，我來到這個小城，雖說人生地陌，但我的老家在這里，還有血脈相連的親戚，像植物有根一樣，算是踏進了土壤圈，不是還沒有生物足跡的巖石圈。
       約在27億年前，地球上產生了由藍藻和細菌共同組成的原始的生態系統。到地質時代最新階段全新世（始于約11700年前至今），才形成現今適宜于人類生存的環境。

奧地利地質學家休斯，在1875年首先建立了生命圈的概念，之后，他又提出生物圈就是生活物質及其生命活動的產物所集中的圈。
       所謂圈，是指一定的范圍。

根據生物分布的幅度，生物圈的上限可達海平面以上十公里的高度，下限可達海平面以下十二公里的深度。在這一廣闊的范圍內，最活躍的是生物。其中綠色植物能在生命活動過程中，獲取太陽的輻射能量，吸收土壤中的水分和養分，扎根在風化的巖面上，吸收大氣中的CO?和O?等，使地球各個自然圈之間，發生互相聯系，各種物質和能量相互滲透，構成一個整體，形成了地球表面所有物質能量運動，以生物為轉化和循環的中心，向著越來越豐富的方向發展。
       生物圈中的植物層，就是植被。植被在地球表面上，對能量轉化和物質循環過程，是一個十分重要和穩定、不可替代的因素。

在遠古時代，原始森林植被為人類的祖先提供了豐富的食物來源，同時也為他們提供了遮蔽風雨、抵御野獸侵襲的居所。在原始森林中，祖先們得以繁衍生息，逐步發展出人類文明，樹葉蔽身、摘果為食、鉆木取火、構木為巢，真實寫照著森林是人類文明的搖籃。
       在迷濛的雨天，我宛如一株植物回歸簡約而復雜的生物圈，不，公園應該是典型的人工環境，不過是模仿自然環境的時空。靜謐中，細想：從小環境、生境、地域環境到生物圈，每種植物的分布幅度，受到生長環境的限制，在最適分布幅度以內，生長發育最好，向著最大和最小限度兩極發展時，則逐漸減退，乃至全部消失。轉而就平靜地想：自己30多年來，接觸的工作圈、生活圈、朋友圈、社交圈，也如同各種植物的生境，有重疊的、連續的或交叉的，也有分散的、不相連貫的。
       年過半百，驀然回首，才發現，對每一個人，其實最重要的圈子，是生物圈，因為從小到大，與親人、玩伴、同學、朋友、同事相伴的生活的圈子總在更替演變，對每個人，相對不變的只有地球的生物圈。不論我們因為堅守年少時的夢想而跋山涉水，因為無奈失望而輾轉于滾滾紅塵，因為才情窘困而在最初的驛站滯留一生，有些心語，我們只講給大自然，講給日月星辰，講給山河湖海，講給草木雨雪，講給鳥蝶風霜，最后才講給愈來愈憎惡的已經陌生的自己。這些心語，我們不能講給別人，包括最疼愛我們的父母。
       圈字，在西周金文中初現雛形，外圍“囗”部線條圓潤，內部構件或作“卷”形，暗示物體環繞成環狀。戰國楚簡中，“圈”字結構趨于穩定，里耶秦簡（湖南龍山縣里耶鎮出土）中，字形方折特征加強。《說文解字》釋“圈 juàn”為“養畜之閑也”，主要表示牲畜的圍欄。后引申為拘禁。

《淮南子·原道訓》“是故有生于無，實出于虛；天下為之圈，則名實同居”句，體現了道家“有生于無”的哲學思想，強調萬物起源于虛無，但需通過名稱與實體的結合才能被認知。也開啟了“圈quān”字表示“區域，范圍”的用法。
       1914年，美國J.巴雷爾將地球外部劃分為巖石圈和軟流圈。在1938年，瑞典學者馬特S.Matson首次提出土壤圈。到1983年，美國國家航空航天局（NASA）提出了地球系統科學的概念，就是人類現在統一認識的地球系統——由大氣圈、水圈、陸圈（巖石圈、地幔、地核）和生物圈（包括人類）組成的有機整體。

《淮南子》成書于漢武帝建元二年（前139）前，就是說，2100年前，智慧的祖先已以“道”覆蓋天地、包容萬物，“圈〞，不論于天下如何具體，依然是“圈”——地球生物圈。
      《道德經》曰：“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植物生態學的研究告訴我們，生態系統的發育演化漫長：

約4.5億年前的奧陶紀晚期，含有木質素的陸生植物首次出現，植物首次登陸并形成土壤。約在4-4.2億年前早古生代的志留紀末，當地面上大氣含氧量達到現代含氧量的10％時，臭氧層更加發達，紫外線大部分被它阻隔，導致生物從水域登上陸地，才出現原始陸生植物，蕨類植物繁生，形成裸蕨灌木林，泥盆紀早、中期裸蕨植物仍占統治地位，但中期石松植物及節蕨類已很發育；晚期出現新型的真蕨類。至此喬木狀植物已占相當優勢，開始出現小規模的森林。晚石炭世至早二疊世，石松類、節蕨類和真蕨類空前繁盛，與之伴生的有種子蕨和科達類。而二疊紀中期的旱化，使晚二疊世石松、真蕨、種子蕨和科達類大為衰退，而能適應干燥寒冷氣候的裸子植物中的銀杏、蘇鐵和松柏類相繼出現，裸子植物森林獲得發展。中生代白堊紀中期，被子植物突然大量出現，闊葉林迅速占有優勢。新生代以來，草本被子植物組成的群落逐漸擴大，形成草原和熱帶草原。第四紀冰期時，耐寒的裸子植物和被子植物曾經有所擴展。
       從上述地質時期內生態系統的演化發展過程，可以清楚地看到植物是在一定的環境條件下發生，出現后，便以自身獨具的性能，深刻地作用于周圍環境，同時又受到被它改變了的環境的制約。它的光合作用和分解（礦化）作用，推動整個生物圈不斷向前發展。

我們是小學生時就已知道：植物生長的基本條件包括光照、水分、溫度、空氣和土壤。年過半百，又深刻認知：陸生植物的出現，才得以形成土壤、土壤圈。實際上，遙遠的1992年，我是和許多飄泊在外的年輕人一樣，自己開始經營自己生存的土壤。

是的，植物賴以生存、不可或缺的土壤，是植物自己創造的。即使水生植物，也需要土壤。至于水培植物，只是生長在特殊的人工環境里，它們沒有自身調節生命狀態的能力。

生態系統的演替有以下三個特點：

①演替是有方向有次序的發展過程，因而可以預測；

②演替是系統內外因素作用的結果，因而可以控制；

③演替趨勢是增加穩態，因而可以保持自然環境的基本特征。

演替主要標志，為植物群落在物種組成上發生了變化，就是植物不同種在自然環境中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

       生態系統的演化指的是系統自身的發生發展過程，即生態系統的發展史。

長久不歇的雨中，我看著不久前二次開花的紫藤，我驀地悟及：人的成長過程，其實與生態系統演化中植被群落的正向演替原理一致。

達爾文進化論提出生物演化是通過自然選擇和遺傳變異實現的，認為植物形態特征的形成是長期自然選擇的結果。

而植物是朝向比較穩定的演替頂極變化，它們物種間的競爭，也是與人們一樣，在“穩定”與“頂級〞這兩個關鍵詞上。我茫然地望著天空中的雨，聆聽雨聲如詩……
       后來，我撐著傘在雨中獨行，仰望樹梢，雨中還真有一對斑鳩棲落梢頂，一只竟在不住點頭作揖，飛鳥習慣了風櫛雨沐，它們還在上演愛情的故事。風雨中它們將比翼齊飛，其實，不同植物之間的共生關系也有詩意，玫瑰與百合配植，它們能夠相互促進，共同綻放美麗。

       倏忽之間，我從我最熟悉植物生態學的1992年回歸到似乎仍不諳人生哲學的2025年。

我的一些感悟，想說給比我當時已年長、已多讀書、已在看外面世界的孩子，皆被冠以“空洞的說教”。
       實際上，我們這一代人，應該是每一代人，朝著年少時的理想啟程時，都是風雨飄搖中磕絆著摸索前行。就是我喜歡植物生態學，出發時也沒有想過其中的道理是為達爾文生物進化論奠基的、是馬克思主義哲學吸收過的自然科學先進理論，蘊含著可以指導自己成長的正確的方法論，走過山山水水，水水山山，才發現可以以植物的生長反觀自己的成長。

然而，世界上就是有了地球系統科學，人類才認識了土壤圈、生物圈。卑微渺小的普通的人，也須是走過一定年月，幡然醒悟：來路就該這般崎嶇不平。

所以，我們每一代人都希望孩子們從小“道法自然”，天道酬勤！
       最近，一部以上世紀70年代軍營生活為背景的長篇軍旅勵志小說《大道寬寬》，讓學者、讀者們思考交流著小說中的思想內涵與文學價值。

筆名嘉軍的作者是知名軍旅作家。

我引用其長篇小說《大道寬寬》（人民文學出版社）開篇《引》中一段話結束雨天我思想的漫行——

“小時候母親說：人呀，要走正道，走大道，大道通天呢……長大了，豁然明了：人生本無路，路在心中，心寬路遠，心大路寬，心向陽光，路途明亮……
       歲月流轉，我漸漸領悟：人生的道路其實存在于每個人的心中，心若寬廣，道路便遙遠；心懷豁達，道路自然寬廣。”

                                        2025.7.20-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