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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札記??153

                       鴨跖zhí草

望見構樹果紅，我就一直想去師院看那棵主干明顯的高大構樹，想在盛夏拍一張一樹桔紅絨果的圖片。

因這個牽念，在師范校園的草地里，我先與一只“藍蝴蝶”不期而遇：

那是深藍色的兩片花瓣，形如蝶翼，姿態翩然，勢欲飛翔。那一種藍，寧靜深邃，浸漫心靈；那兩瓣花，質樸輕盈，撩悅目光。兩片花瓣上揚欲飛，一枚白色花絲下彎飄曳，3枚花蕊明黃鮮亮 ，含鞘的葉片似竹葉高潔，整朵花猶如一只棲息在竹葉間的藍蝴蝶，正準備閃動翅膀飛向遠方……

這是一株鴨跖草，僅此一朵花。

鴨跖草，別名竹節菜、鴨鵲草、藍花菜、藍花水竹草、翠蝴蝶、碧蟬花、藍姑草、翠蛾花、翠蛾兒，鴨跖草科鴨跖草屬1年生草本。

莖多分枝，具明顯的節和節間，基部枝匍匐而節上生根。單葉互生，披針形或卵狀披針形，具葉鞘。總苞片有柄，心狀卵形，邊緣對合折疊，蝎尾狀聚傘花序，花藍色，兩性；上面2瓣藍色的花瓣，下面1片白色的花瓣（常常被下垂的細長的花蕊遮擋）；有6枚雄蕊，呈三種形態，短的3枚黃色雄蕊，吸引昆蟲授粉，另外2枚長長伸出的具有有花粉，另1枚稍短些為U型狀。蒴果2室，每室2粒種子，種子褐色，具棱，種臍常為線形。通常6月開花，7月結實，10月種子成熟。種子繁殖。
       鴨跖草喜陰濕溫暖環境，不耐旱，較耐寒，多生于山澗、水溝附近濕潤草地。

分布于中國云南、四川、甘肅以東各地。在越南、朝鮮、日本、俄羅斯遠東地區以及美洲也有分布。

鴨跖草全草入藥，能清熱解毒，利水消腫。可主治流行性感冒、急性扁桃體炎、咽炎、水腫、泌尿系感染、急性腸炎等。外用可治麥粒腫、瘡癤腫毒等。

全株柔嫩，可作野蔬食用，清炒鮮甜。適口性好，是良好的飼料。

跖有3義：①名詞，腳掌；②動詞，踩，踏；③動詞，跳躍。

有人說因此草葉子形狀長得像鴨腳掌而得名，我觀察之，覺得前人叫竹節菜、藍花水竹草這兩個名字才與葉子形狀相符。鴨跖草常生長在潮濕的溪邊河畔、池塘水邊，而水畔，鴨子頻繁出沒，“跖”字在這個植物名字中應取“踩踏”之意，應該是說這是鴨子經常踩踏的草。

鴨跖草的花確實空靈醒目。

資料稱：鴨跖草鮮亮的寶藍色花瓣，含有鴨跖藍素，可以提取作染料，但具水溶性，易褪色。

南宋末期董嗣杲（gǎo，光明）作有《碧蟬兒花》一詩：“翠蛾遺種吐纖（xiān，纖）蕤，不逐西風曳別枝。翅翅展青無體勢，心心埋白有須眉。偎籬冷吐根苗處，傍路涼資雨露時。分外一般天水色，此方獨許染家知。”最后一句“此方獨許染家知”，說的就是鴨跖草作為染料的功能。

清代藏書家、學者翟灝在《艮山雜志》（記載杭州城東一帶的地方志）附錄中說：“東郊地偏，鄉俗異于他所。隸其俗事，得二十首。”其十三首曰：“不藉燕支拂鬢紗，西風吹綻碧蟬花。儂家赤岸村邊住，曉擘牽離染翠霞。”講的也是鴨跖草浸染。

清朝陳淏子在《花鏡》中則有確切描述：“其花儼似蛾形，只二瓣，下有綠萼承之，色最青翠可愛。土人用綿，收其青汁，貨作畫燈，夜色更青。畫家用于破綠等用。”

用鴨跖草染色的方式有兩種：一種是采摘其藍色的花瓣，將其搗碎了用來染色。不過用它染色不耐久。初染時藍色還比較深，漂洗一次，就成了淺藍色。太陽曬幾天，就會漸漸變為青黃混雜的色彩。另一種是采摘鴨跖草全株用來染色。

看完古人描述，靜凝此花，不得不承認其叫翠蛾花比叫翠蝴蝶更為形象，但蝴蝶是漂亮的浪漫的，我也就堅持對它的第一印象了。

重新審視鴨跖草花，實際上，我內心也認同它叫藍蟬花的。蟬的生命循環中包括在地下長時間潛伏后重生和地上飲露而生，這一特性在文化和宗教中被賦予了復活和永生的意義。

的確，鴨跖草花開的時間很短，清晨帶著露珠開放，到正午便凋謝了。而同時，所染藍色也隨時光流逝淡化，經陽光數月照射會褪成黃綠色，如青春之驕衿、生命之嬗變……

因為鴨跖草花與朝露同開的緣故，日本人稱它作露草、月草、螢草，如同曹操喟嘆“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鴨跖草這種轉瞬即逝的綻放很是符合日本人的物哀美學。

日本之“詩經”《萬葉集》收錄了四世紀初至八世紀中葉約450年間上自天皇王孫下至底層民眾的和歌約4500余首，詠嘆露草的和歌多達9首，其中2首：

“每思月草花，變色真容易，我所念斯人，無言來告白。”

“愿把月草藍，相將染我衣，雖然顏色改，朝露一時晞（xī，破曉）。”

成書于1001-1008年間的日本古典長篇小說《源氏物語》（平安時代女作家紫式部創作）被稱為日本的《紅樓夢》，被譽為日本文學的高峰。小說第十回《楊桐》中有紫姬寫露草的詩句：

“我似蜘絲縈露草，風吹絲斷任飄零!”

這些和歌滿是憂春傷己、愛情易逝、人生無常的傷感“物哀”意象。

然而，我們祖先所膜拜的美學是激昂的無畏的！古代的文人騷客都會在偏愛麗華、憐惜歲月之后，參悟人生的珍重：

如宋朝詩人楊巽（xùn，通“遜”）齋的《碧蟬兒花》：“揚葩簌簌傍疏籬，薄翅舒青勢欲飛。幾誤佳人將扇撲，始知錯認枉心機。”——野花爛漫，佳人天真！

宋代翁行的《碧蟬花》：“露洗芳容別種青，墻頭微弄晚風輕。不須強入群芳社，花譜原無汝姓名。”——淡泊安恬，綺麗野花！

那帶著露珠開放的藍蝴蝶，所能抵達的遠方就是讓邂逅她的人們眸生詩意——人間值得。